Step.I 新的狗窩
高掛在天上的艷陽燦爛——也有點過於燦爛。街頭溝鼠們迴避掉容易暴露行蹤的大街,轉為蜿蜒崎嶇的羊腸小徑,一個一個小心翼翼地交頭接耳。
一個男人從旁邊的巷口走出,一手插在口袋、另一手拎著手上的皮箱抖了抖。他跨步彎過轉角,卻沒發現黑色的身影躲藏在側。
黑色的影子從他的後方迅速貼上,還沒能反應的大罵就看見一道黑光印入眼簾。
冷冷的槍口抵在喉頭。
「嗨朋友。」男人用外地的口音操著當地的語言,聲音有點悶,聽起來像隔了一層。
「你是誰?」
「不需要知道,你只要說出剛剛交易的對象後面的人是誰。」
「我哪知道!又憑什麼要我告訴你!」
「Well.」
黑色身影的男人加強力道,像是要戳進肉裡面一樣直接把消音管壓在他那沒什麼毛的下顎。槍械金屬摩擦聲音聽起來異常清晰。
「憑我現在就可以把你手上的錢拿去報銷,讓你沒東西可以回去交代。不過我相信你的老大能多少體諒啦,這種在完成交易之後被人搶劫兩手空空的感覺,我相信他會體諒的。」
男人的身子猛然地抖了一下。不需要再多說什麼,光是沒拿錢回去這一件事情有多大條,用膝蓋想也知道後果會怎麼樣。
「操!操!我說、我說!是郊狼的費德里柯!他們最近需要一整個部隊量的武器。」
哦,費德里柯,牧人輕哼了一聲。他對這名字有印象,不過他才不是這種能夠拿到一整個部隊武器的角色,看來他們兩邊中間還是有什麼誤會啊?但這兩個家族下面的人之間的恩愛情仇不干他的屁事。
「這樣就對了啊。你還是可以把手上的東西交回去,我得到我要的東西,也算得上是場交易了。而且你不說,我不說,也沒人知道你曾經被『問』過。」他面具下的嘴角扯動著笑了笑,放開束縛人的動作。轉了側身壓耳機開始回報剛才得到的情報。
終於重獲自由的男人踉蹌了一下還差點跌倒,嚇得整個背都冒出冷汗,咳著爬開這過於貼近自己的傢伙。
他怕,他完全不信任這個男人說的一字一句。他怕,怕事情後面爆開之後自己的人生安全。
轉念之間臉上的表情憤怒不已,拉開外套就從裡面掏出槍來要瞄準來者不善的牧人。
喀。
砰咚。
還沒來得及按下板機,男人就兩眼一翻,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牧人聽聲,不疾不徐地回頭,看見在他們之間多出的身影。
「我錯過了什麼嗎?」突然現身的李晃了晃手上的槍,只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人,伸腿過去踩著在對方身上搖了搖,確保他是活著躺在地上。
雖然說他們都是傭兵,幹掉幾個人也只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但如果每一次做事都要留下屍體的話,那他們也不用幹傭兵了,直接去轉行去當殯葬業者還更適合。
槍托把人尻暈這一件事情一開始還有點難度,起先他們還真的敲破了不只一顆的腦袋,但同一件事情做了幾百萬次之後就能跟呼吸一樣簡單,豪不費力。
牧人看著地上的昏死的傢伙,給予他不屑的的嗤笑。
「你只有錯過看見這傢伙一聽見我要搶他的東西,就跟小孩子一樣哇哇大哭的反應。」
「那也沒什麼好看的。」他挑起黑色的劍眉,聳聳肩。
「你也知道。」
李冷笑一聲,然後把手上傢伙收回槍套。
「李超屌的,走路都沒有聲音,比貓還有日本壓縮機還安靜。是輕功嗎?」
「我學過一點武術,但還不是功夫。」
「唉真可惜不是,哈哈。不過真不愧是老大,把人放了也不擔心他開槍。」杜賓坐在旁邊的破屋裡,用電腦跟無人機連結觀察牧人的狀況,在事情告一段落後他終於忍不住地發出讚聲。
牧人按著耳機,他抬頭看著在天上飛著的無人機笑著哼了一聲,外加一記中指。
「如果我被開槍,馬的你們一個也別想睡得安穩。」他邊說邊環顧四周。少了一人,牧人想著那傢伙又跑去哪了?
正打算打開手機問他到底死去哪,旁邊便傳來了另一個腳步聲。
賭徒拎著他的外套慢慢地從另一邊走出來,向著他的夥伴慵懶地擺手。
「嘿——我找到了那個人說的住宿地點了。」
牧人還記得之前從李那裡聽到來的一句,應該是「說曹操、曹操到」吧?他的腦袋浮現出一個老舊電視的畫面,上面用著很古早味的文字寫著「李的中文小教室」。
「賭徒你他媽認真?我在問情報的時候你在找睡覺的地方?」
「李跟杜賓都在啊,人才他媽一個,我待在旁邊要幹嘛?而且這程度你自己一個也沒差好不好,處理完我都還沒打完手槍。」壯碩的男人對著牧人跟李擠了一個怪臉,上面的鬍子扭得像條大毛毛蟲。絲毫都不覺得自己哪裡判斷錯誤。
『不過也的確要找睡覺的地方啦。啊、等我,我跟你們碰頭。』
「至少賭徒這次找的是睡覺的地方,不是去找女人。」
牧人悶哼了一聲。
「Fine. 也是減少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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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徒你他媽不是說找到了?怎麼還在這。」
「我只說我找到,是說在地圖上找到,沒說過我到過。」
「呃……這裡我們剛剛經過了兩次了。噢!噢!你看那個招牌,李你往另一邊走看看。」
「杜賓你也順便看一下他們,免得還沒找到路,就還要承受他們打架的車震。」
尋找住所的路途並不向剛才那樣的順利,他們開著悍馬在城市的邊緣打轉,明明在地圖上只有小小一個區域卻花了快要半個小時,直到李差點繞到快要懷疑人生的的時候才終於找到正確的進入位置。
這種蜿蜒的建設對黑手黨家族來說,的確是個很好隱藏的地方,但對車子真的是有夠他媽的不友善。
終於停好了車,四個男人沿著路線來到了一間看起來非常不起眼的屋子前,屋外攀著樹藤,好像都沒有人清理過。瓦片有好幾處破損剝落的地方,地面看起來有些瓦片的碎屑。牧人猜想可能有幾個衰鬼在這下面中獎過。
希望他不會是其中一個。
杜賓看著房子外觀,拿起自己在事前費了好大一翻心力才被允許攜帶的有拍照功能的手機,先是對著門口拍了一張。他一手指著門口那看起來根本就沒在顧的招牌,瞪大著覆滿黑眼圈的雙眼,一臉非常遲疑的樣子。
「這裡?賭徒你確認是這裡嗎?這裡看起來——」
「看起來很破,不像是那個人的品味會提供的地方。」李看了看也皺眉,提供的人是真願意住在這種地方?
「馬的……這麼破,是要我還要再花錢去賓館做事嗎?」
「總之先進去……再來決定要怎麼處理後面的事情吧。畢竟這還是那 傢 伙提供的地方。」牧人沒好口氣的特別強調了他不滿的對象,但還是推開了門,先看看怎麼樣再說。
門口很小,整體看起來已經有半百的歷史,說好聽點是年代感,講難聽就是破舊。
在相對於沒那麼破舊的櫃檯邊坐著一個紅澄色短髮的孩子,綠色的眼睛半瞇著,一副快要睡著的瞌睡臉,看起來是等上了一段時間。他被四個人的腳步聲吵醒,先是伸了個很長的懶腰,然後用那種青少年都會有的眼神看著他們。
「噢,你們終於來了。不過先等等,讓我猜一猜。」他從椅子跳下,走到了櫃檯後面拿起了同樣有點陳舊的簿子。然後先是直接指向了賭徒。
「老爹,你跟蒙面俠一間、」再比向李。「李小龍跟美國佬一間。」
「What the fuck? 老爹?」「李小龍的電影以你這年紀來說是不是太久遠了點。」「怎麼會覺得我從美國來的?」
三個人七嘴八舌,聲音都混雜在一起,對孩子的發言一臉不明所以。
「……等等,我先問一下,這裡是斯賓賽家的房子對吧?」牧人皺眉往後擺擺手叫他們安靜。接著從背包裡拿出枚刻有華麗S字的徽章,將東西放在桌上,「還有你到底怎麼分的?怎麼直接把我跟那傢伙分一起。」又伸手比了在他後面的賭徒。
孩子也沒看桌上的徽章,便隨意地擺擺手。「是他們家的沒錯,你不用懷疑。是,就是。」孩子強調性的重複了兩次,接著閉上眼睛稍稍向前傾身抽了抽鼻子。
「因為你身上有老爹的味道,你不跟他睡那要跟誰——」綠色的眼睛在四人的身上繞了一圈,然後回到了牧人的身上。
「——睡?哦哦—— OOOKKKKAAAYYYYY」孩子扁扁嘴,直接從抽屜裏面拿了四人份的鑰匙。
「所以我們有一個鼻子很好的小管家了。哇,真是令人開心。」牧人擺手做出WTF的手勢,用死人般的語調說著。
天殺的這小鬼怎麼這麼機車。
「你可以當作是青春期對這種事情比較敏銳。祝先生們住得舒服。」孩子一手高高地對著四個男人比了一個隨意軍禮,接著跑到後面的房間去。
牧人翻了白眼,收下鑰匙轉身。
「甜心們,走吧。」
「……唉,好,你說了算,親愛的。」
「哈哈。」
「呃、嗯?啥——噢!對,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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